然而此時此刻夜幕深重，做完體力活之後顧青雨沒有清醒多久就睡著了，而一直處於平躺階段的肖越則有些睡不著了。給懷裏的女人蓋上被子之後他穿了衣服下床，門外面已經被一群屬下接管，看到他出來一個個都默不作聲的讓開路。

肖越靜靜地站在游艇的護欄邊看著東方一片漆黑，此時不過是淩晨三點，但是在三個小時左右大概就要日出了，日本的太陽升的向來很早，他以前經常工作到天明，現在了無睡意，也就無所謂站在這裏吹吹風。

他隨手點燃一根香煙，徐徐的嘆了一口氣。內心覆雜，情感交錯讓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？

如果說第一次見面顧青雨的反應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中，那麽這次的情況就完完全全的超出自己的掌控，在他原先的設想裏顧青雨不可能會給他打電話，也不會這麽乖的跟他在一起，沒有過分的爭吵，沒有對往事的回憶，她的每一步都很淡定，甚至於，他根本就感覺的不到她的內心。

因為不在乎，所以無所謂。

所以顧青雨現在的表現，就是這樣麽？因為她的心中已經不再愛他了，所以也就不在乎他對她所做的一切，所以也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要付出心血。

畢竟這麽多年不見了，就算他還停留在回憶裏，可是誰又能夠確保顧青雨沒有走出來呢？

他有些茫然的站在護欄旁，眼看著太陽漸漸從海平線慢慢的冒出頭，原先只是一道白光，隨後漸漸的就是一個淺淺的輪廓，慢慢地從海底的最深處冒出來。

“大早上就不見你的影子，竟然就這樣跑出來看日出？”一個帶著嬌嗔微軟的聲音從身後響起，顧青雨慢慢走過來，站到他的身邊，她的頭發隨意地披散在後背上，身上還是穿著昨天的那套裙子，只是在外面披了他的西裝，就那樣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與他一起看日出。

他沒有說話，卻依舊有些發楞，這麽多年來早就習慣性的看日出，可是今天這個人站在他的身邊，他竟然會覺得今天的日出格外美好。

她的輪廓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顯得分明，明明是看起來非常較弱的外表，但是內心裏卻莫名有著一股韌性，她的下巴微擡，眼神格外的平靜，似乎昨晚的狂歡對她來說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歡愛，什麽都沒有。

肖越喉頭微癢，有些話明明想說出來，可是到了嘴邊卻一個聲音都沒有發出來，他想問她是不是還愛著他，他想問她是不是還恨著他，他想問.......他想問的太多太多，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麽問起。

“日出真美。”顧青雨感嘆道。

過了一會兒又說道：“我已經好久沒有看過這麽美的日出了，肖越，謝謝你。”

肖越默然，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：“只是為了日出？”

顧青雨側臉看他，她的眼神斯那樣的深刻，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的側臉，眼神中卻看不出任何的愛戀，肖越只覺得一顆心沈了下去，他轉回頭看著顧青雨，顧青雨走近他，一只手開始撫摸他的臉，一點一點的撫摸他的輪廓，肖越沒有動，只是等待著她說話。

過了許久，顧青雨才慢慢說道：“不，很多事。”

謝謝你，真的很謝謝你，雖然你威脅了我，雖然你曾經殺過我，雖然因為你的原因我吃過很多苦，因為你的原因我懷疑過自己的人生，但是到了最後，我終於還是沒有放棄自己，我終於，明白了該怎麽樣更好地活下去。

肖越定定的看著顧青雨的眼睛，過了一會兒艱難的問道：“青雨，你還愛我麽？”

經歷了這麽多年的分離，現在我站在你的面前，想要重拾過往的一切，可是我不知道，你是否依舊像我一樣堅守，是否像我一樣的，愛你？

顧青雨沒有任何閃躲，非常直接地回答道：“我曾經愛過你，但是現在，我不知道。”

＂是因為我不告而別麽？“

“.........是，也不是。”顧青雨有些出神，她偏過頭看著海面慢慢地說道：“剛開始真的很恨你，可是又無能為力，因為我當時確實配不上你，而且，你真的幫了我很多，在我整個青春期裏，因為有了你，讓我感覺一直都被人保護著，可是你忽然就走了，我當時覺得是被你給拋棄了，可是現在想一想，當時實在可笑。”

“因為我那個時候為什麽會和你在一起，不過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你剛好可以給我我所想要的東西。”

我想要的，不過是一個護我周全，免我惶苦的人，在我長大之前，不對這個世界感到害怕，而你剛好出現，僅此而已。

“因為有了你，所以我不用擔心有了上頓沒有下頓，有了你，我不再擔心晚上回家的時候會出現危險，我不再擔心有人會欺負我，每一天都可以感覺很鎮定的去面對這個世界，在當時，我以為我真的，真的很愛你。”

“可是後來你離開，我只能一個人獨自去面對，原先真的是很惶恐，後來慢慢的接觸了更多的人，了解到這個世界更多更多的黑暗面，了解到什麽才是真正的感情，後來，就不會再恨了，時間長了，當年你的不告而別就已經變成了一個遺憾，心中掛念著這件事，不過是想要一個解釋罷了。”

“可是，真的很感謝你，這個世界上，再也沒有人能夠像你一樣，曾經那樣用心的保護過我，只有你，在我最無能為力的時候，那樣用心的保護我。”

“不過我後來真的慶幸你走了，你走了，讓我獨自一人去面對這個世界，去見識更寬闊的天空，哪怕受苦，哪怕受挫折，但是我終究是走到了今天。”

我有多討厭這樣的人生，討厭那樣不受控，討厭那樣被人牽著走，仰人鼻息的生活。

還好，沒有太早遇見你，不然我會愛上這樣惶惑不可終日的人生。

那可真的會要了我的命。

“肖越，你說，什麽是愛？”她靜靜地問道，卻似乎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他回答。

＂我曾經愛你，是因為在我最無助的時候，你就像一顆大樹一樣保護著我，關心著我，讓我想一棵藤曼一樣依附著你成長。“

“可是後來，我才知道這是不對的。這不能夠稱之為愛，只能是一種依附，這也不是我所希望得到的愛，因為作為一根藤滿，是沒有資格去挑選自己的愛人的。”

”肖越，不管你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過來靠近我，或者是想要懷念過往，或者又是因為曾經喜歡，但是我們都必須承認，我們已經長大了，我不想要成為一根藤蔓，你也不能夠只是沈浸在過往裏，我們都要往前看。”

她拉著肖越得手，靜靜地擡頭看他，“肖越，如果我再一次愛上你，那絕對不是因為過去，而是因為你值得我愛，可是現在，你真的確定你愛我麽，我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女孩子了，你真的確定，當你靠近我的時候不會因為過往的改變，而失望麽？”

“你真的了解我麽？你真的愛我麽？現在的我，真的是你想要的麽？”

如果說顧青雨原先的改變只是讓肖越有些摸不著頭腦，那麽這回她說的話就真的讓肖越驚呆了，這麽一番話，可是到頭來又是什麽意思呢？

顧青雨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愛他，過去愛，可是那樣的愛又只是藤蔓對大樹的依附，那麽究竟是不是愛呢？

在肖越的認知裏，男人寵女人就要把她寵上天，她喜歡花錢，那就去花，愛買什麽買什麽，她沒有安全感，那好，保鏢，隨時隨地出門就給配套幾十個人跟在身後，她想要有人陪著，二十四小時電話接通，隨時隨地都可以打電話過來。

女人不就是該拿來寵的麽，男人掙得一切都是要給自己的女人花的，至少他的父親是這樣幹的。

所以在顧青雨最無助的時候，他所做的一切簡直是要將她寵上天，所以少年的顧青雨才會對他那樣的死心塌地，因為肖越是真心對她好。

可是現在的顧青雨長大了，在沒有他的時候她已經可以自己保護自己，可以自己給自己買買買，可以自己給自己配上保鏢，可以自己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。

在衣食無缺，不需要擔心任何問題的時候，她回過頭來看待那段感情，或許曾經有恨有怨，但是到了現在，她已經將什麽都放下了，開始真正的審視這段感情。

如果說她當時對肖越的感情沒有摻雜任何的額外因素，那一定是她在騙自己，其實說到頭，肖越對她的付出已經足夠了，四年光陰，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？哪怕最後一個不告而別，也不過是一個有些遺憾的結尾罷了，哪怕重來一次，難道她就敢發誓說自己再也不願意認識肖越麽？

恐怕那是不可能的。

“肖越，其實我也很遺憾，當年我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這段感情，只是現在，如果你真的覺得不甘心，那麽我們就來談戀愛吧，所有的過往都不要在談，我們以另一種身份，重新交往，直到你厭倦的那一天，這樣，可以麽？”

最後的最後，她這樣說道。

肖越沈默良久，他直直的看著她，好像是在看自己眼前的這個鎮定自若的女人，又好像是穿越時光，看那個曾經驚惶不安的少女。

過了良久，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，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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